第178章：扯大旗作虎皮
方言的作文和一般人不一样，既缅怀了过去，又畅想了未来，还不经意间说出自己是一个有理想，有道德，有文化，有纪律的四有青年。
既有理论，又有实践，议论和叙事相结合，前后呼应，结构清晰。
何况，十八岁的生产队长，即便不是绝无仅有，也是凤毛麟角。
就算有，参加高考的估计也没几个！
更难得的，是这个十八岁的生产队长，文章还写得这么得体，这么漂亮！
更更难得的
好吧，说白了，就是山中无老虎，猴子称大王！
王组长读完，一众老师面面相觑。
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谁也不敢先开口。
大家都是臭老九，万一哪句话说得不对，被人揪住小辫子，可不是开玩笑的！
好在方言的作文挑不出毛病，即便提到了政治，也是蜻蜓点水，一掠而过。
对最近越来越有争议的十年运动，更是只字未提，想必推荐一篇这样的文章，应该没人找麻烦才对吧？
拿不定主意，谁也不想当出头鸟，最后，大家还是把目光全都投射到了王组长身上，等着老前辈拿意见！
王组长能在运动中屹立不倒，可见脑袋瓜子有多管用，一看大家的表情，就知道是什么意思。
这帮笨蛋，根本就不会审时度势，没见国家都恢复高考了吗，还这么小心谨慎，活该你们吃不上四个菜！
“既然大家没什么意见，这篇作文我就报上去了，人民报要选登优秀作文，咱们省也不能落后，不然肯定被人笑话！”
“好，王组长说得太好了，我举双手赞成！”
王组长话音未落，就有人开始附和，反正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，跟着大个走就对了！
第一届恢复高考，就能选中批改试卷，大部分老师都是聪明人。
不但根红苗正，还活得挺滋润，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波及。
这种人，脑袋瓜子绝对管用，既然王组长都发话了，肯定就是没什么问题。
即便有，不是还有德高望重的王组长在前面顶着吗？
“对对对，王组长说得好，我们都听组长的！”
“王组长，就按你说的办，往上报吧！”
“”
王组长又不傻，自然不会给人当枪使。
之所以敢大胆尝试，是因为已经完全看懂了上面的风向。
连高考都恢复了，就说明有些事情即将过去，随着国家对教育和考试越来越重视，自己这些教师的地位必定也越来越高！
打发洪振华带人和水利局交接之后，方言就马不停蹄地跑到了公社。
“尚主任，我是来找你求助的！”
一看见方言，公社主任尚四辈就一个头两个大。
名义上自己是这小子的领导，实际上自己根本就惹不起。
方言又是买设备，又是炸石头，折腾出这么大动静，身为公社主任，尚四辈怎么可能不知道。
这小子才当了几天的生产队长，就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，看来和张海山的关系，还需要进一步地评估。
绝对不是正常意义上的关系好，难道是张海山的私生子？
好吧，私生子是不可能的，这年头还比较少见，尚主任也没往那方面想。
不过，有一点他比谁都清楚，方言和张海山的关系，绝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！
好吧，尚四辈把方言干的那些事情，统统归功到了张海山身上，压根没想过是不是方言自己有能力！
“小言啊，有什么事情尽管说，能办的我一定给你办！”
方言就烦这种人。
表面上话说得那叫一个漂亮，实际上最难打交道。
什么叫能办的一定给你办？
也就是说，不能办的就不办呗！
这种套话，方言上辈子听多了，现在一听见就觉得恶心。
可惜，方言这辈子如果不想躺平，就必须再听几十年这种话。
没办法，天底下到处都是说这种话的人，想要做事情，就必须和他们打交道。
“尚主任，按照张海山副主任地指示，我们尚京大队的采石场已经开始开采了。可是，直到现在，我们大队都没有正式通电，只有一根简易的电线，连各家各户的电灯都带不动，麻烦你帮忙申请一下，让供电所赶紧给我们改造线路，最好加十个八个变压器，千万不能耽误生产啊！”
方言一番话没说完，尚四辈的眼皮子就开始抽抽了。
就知道，这小子一来，准特 么没好事！
你当供电所是我们家开的啊，一张嘴就让人家赶紧给你改造电线？
还加十个八个变压器，你当那玩意是大白菜啊？
老子又不是供电所的所长，就算是
呸呸呸，老子堂堂的公社主任，当个毛的供电所长啊！
可惜，心里再是腹诽，脸上也不敢表现出来。
万一这小子跑去张海山那里告黑状，自己可受不了。
自己想通过张海山上位，哪里敢得罪他的心腹！
想到这里，尚四辈笑得更加灿烂：
“小言老弟，你就放心吧，不就是改造线路吗，包在老哥身上，明天不，一会儿我就找供电所落实这个事情！”
见尚四辈胸脯拍得咚咚响，方言表示相当满意。
瞧瞧人家尚主任，再看看之前那个楚思雨，人和人之间的差距，咋就这么大咩！
楚思雨要是有人家尚主任的魄力，也把胸脯拍得颤巍巍咳咳，是拍得咚咚响，那该多赏心悦目啊！
“多谢主任支持，对了，能不能顺便找一下邮电局，把电话线也扯过去？”
尚四辈：“”
一回到尚京大队，方言立刻吩咐手下，按照入股名单，通知所有人过来开会。
收到消息，凡是入股的人无不欢欣雀跃。
“狗蛋他娘，赶紧给我拿件干净衣裳，方老三肯定又要分配工作了！”
“老大，不是娘偏心，你脑子不行，还是老老实实挣工分吧，让你兄弟去工作，好不好？”
“小五，什么工作都可以，千万别挑那几个领导的位置啊，万一干不好，咱家可就没机会啦！”
“”
站在大队部门前的石阶上，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，方言很欣慰。
尽管这些家伙入股都不多，少的只有十块钱，却也都是自己的基本盘。
只要掏了钱，就能说明他们有追求，利益和自己一致。
“各位，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，我之前就说过，有了好处，自然不会忘了大家！”
方言一开口，众人的心就放进了肚子。
果然没有猜错，方老三真要给工作了！
谁知，众人猜对了开头，却没有猜对结尾。
“大家安静，这次不是采石场招工，是我要成立一个工程队，准备修河堤。事先声明，这个工程队不固定，有活就干，没活就暂时解散，还是老规矩，按照入股多少和顺序报名”
“嗡”
方言话音未落，众人就是一片哗然。
谁也不傻，当然知道方言说的是什么意思。
在采石场工作，就像在城里的工厂上班一样，可以一直干下去，月月领工资。
工程队就不行了，属于临时工中的临时工，有活就挣钱，没活就种田。
娘的，自己当初咋就猪油蒙了心，没有多入几股啊？
后悔就像是老鼠一样，啮咬着众人脆弱的小心灵。
尽管都是挣钱，采石场的工作比工程队不知道好了多少倍！
可是，事到如今，后悔也没办法，只能往前看。
好在方言不像其它那些生产队的队长，抠门得要死。
别的大队干活只给工分，方言给的是工资！
完全按照城里建筑公司的标准，临时工给多少钱，他就给多少钱，一分钱也不少！
尽管临时工每个月连二十块钱都不到，却还是让一众社员兴奋不已。
一家五六口人，几乎满工的情况下，干一个月，挣的工分也不一定值二十块钱。
参加工程队，一个月就能挣一家人的总和，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，傻瓜才不干！
在这方面，方言丝毫都不吝啬。
上辈子做过生意，方言知道按劳分配的好处。
千万不要小看华夏人民的勤劳程度，哪怕到了数十年后，物资不知道比现在丰富了多少倍，各行各业还是卷得要死，何况是现在。
只要能调动他们的积极性，创造的价值远远大于你的想象！
在尚京大队一众社员的认知中，不管干什么活，都是用工分结算。
给社员发工资，方言还是开天辟地头一个。
这么优渥的待遇，好容易轮到自己，谁不干谁傻瓜！
见大家报名踊跃，方言就不管了，让手下人负责登记，他自己去办别的事情。
趁着现在大家都还朴实，什么制度都还没有完善，尽可能地锻炼队伍，哪怕就算出错，也有弥补余地。
当然，这也是无奈之举，如果可以，方言也想用可用之才。
可惜，那不是没有吗，既然没有，就说没有的事，想得再多也是白搭。
方言的事情很多，没有时间浪费在一些小事上。
安排好报名之后，就跑去看洪振华和水利局的交接情况。
方言赶到的时候，洪振华已经和水利局的人谈得差不多了。
当了这么多年的老支书，洪振华可不是吃素的，哪怕水利工程不是他的专业，也能和水利局的人谈得有来有去。
当然，这也跟洪振华经常带人参加修缮河堤有关系。
这年头，无论是修河堤，还是建水库，可不单是水利部门的事情。
水利局固然有设计和指挥的义务，但因为能力有限，生产力落后，往往都只能动员附近的老百姓出工。
而且，动用老百姓，水利局几乎是不用花钱的，成本基本由各个生产队承担！
没办法，各方面的条件都还落后，只能依靠人民群众。
正是有无数劳苦大众无私地奉献，才能在短短几十年里，建设了庞大的水利工程，公路，铁路等基础设施。
这么多巨大的工程，几乎遍及全国，放眼整个世界，纵观古今，没有任何一个国家，任何一个朝代可以做到！
方言赶到的时候，双方已经基本谈好了。
其实，这笔生意并不怎么赚钱，也就能挣个工资，卖些石头，挣不了太多工程款。
不过，方言还是非常愿意。
造福自己的股东是一方面，最主要的还是为了锻炼队伍。
随着政策放开，以后赚钱的工程会越来越多，尤其是公社解散之后，大家都开始单干，再想组织大规模免费劳动几乎就不可能了。
到时候，就是方言哦，是尚京大队工程队大显身手的时候，也是赚大钱的开端！
以目前尚京大队一众社员的水平，说句不好听的，就是方言拿下一些大工程，他们也干不了。
比如建大桥，打死方言也不会接。
盖大楼也不行，尚京大队压根就没那个本事。
这可不是开玩笑的，干不好，一旦桥塌了，楼倒了，背负不背负良心债暂且不说，就是追究起责任，方言也扛不住！
好吧，说实话，就算是目前修缮河堤这么简单的工程，尚京大队工程队也没有那个水平。
不过，水平不够没关系，不是有方老三吗！
如果换成别人，从人家手里抢了工程，绝对不好意思再找人家帮忙。
方老三不一样，脸皮厚到了几乎令人发指的程度。
不但从人家水利局手里抢了活，还舔着脸去找人家领导。
就是当日和张海山一起去视察工程的负责人。
“领导，你好啊，我奉命来找你帮忙啦”
方言再次使出了他扯大旗作虎皮的招牌技能，说自己是奉了革某会副主任张海山之命，来借专业人员的。
水利局领导哪知道具体情况，只知道方言是张海山的心腹，不然老张也不会生生把水利局的工程给他干。
既然是张海山的心腹，张海山让他来找自己借人很正常。
哪怕心里再不愿意，水利局负责人脸上也没有表现出来。
开玩笑，工程是公家的，乌纱帽可是自己的，为了公家的事情，牺牲自己的乌纱帽，正常人一般干不出这么二的事情！
当方言带着几个水利局工程队的老师傅，出现在洪振华一众面前的时候，不知道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。
洪振华亲自主持了和水利局的谈判交接，知道人家对自己尚京大队的意见有多大。
都特 么快骂娘了，方老三怎么还能从人家手里把人借出来？
用人家的老师傅，给自己赚钱，也不知道方老三是怎么想的，居然能干得出来，脸皮真厚啊！
比不了。
比不了啊！
这一刻，洪振华算是彻底没了和方言一较长短的心思。
自己年轻的时候是能干，可惜年龄在这儿摆着，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啊！
方言借来了人，哪还会客气，哪怕工程队还没有成立起来，就开始在河堤上指导起了工作。
“几位师傅，干工程你们是专业的，看白蚁窝，我可能要比你们眼神好一点，我来说，你们来画，咱们先把简易的工程图弄出来，怎么样？”
“方队长客气了，尽管吩咐，我们一定照办！”
见水利局的人态度如此谦虚，众人更懵逼了，方老三怎么做到的，这些老师傅一般都是很骄傲的，凭什么对他这么客气？
还能凭什么？
当然是钞能力了。
方言深知想要马儿跑，就要给马儿吃好草的道理。
想让人给你出力，就不能吝啬那一点点报酬！
来的路上，方言就已经给几个老师傅做出了承诺，按照他们在水利局的工资发钱，每人不多，一个月的工资！
几个老师傅原本以为，自己肯定是白干，顶多就是拿几盒烟，喝几顿酒。
这种外派的事情，他们经常干，都干出经验来了。
谁知，方言竟然不按套路出牌，烟酒一句没提，上来就说要给钞票！
娘个腿，这样的大队长，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见有没有！
既然人家够意思，自己也不能掉链子。
根本就不用商量，几位老师傅就在脑海里达成了共识，一定要好好干，争取早日完成任务！
反正不管干多久，都是一个月的工资，那还有什么好说的，自然是越快越好！
当然，快归快，质量也要好。
人家讲究，自己也不能丢面子，必须把活干漂亮，怎么也要对得起人家的工资！
工程图都是现成的，就算水利局没有交给洪振华，也刻在几个老师傅的脑海里。
说是老师傅，其实就是工程师，只不过学历没那么高而已。
方言指着原有的工程图，逐一在上面指点白蚁窝的位置。
“这里，这里，还有这里”
几个老师傅尽管好奇方言是怎么知道的，却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。
这时候的人很多都相信，有些特别的人，有特殊的本事，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很正常。
在几个老师傅的眼中，方言大概就是这种人，属于奇人异事那一类。
人家吃饭的本事，最好还是不要随便打听，都是老手艺人，这点觉悟还是有的。
“方队长，想要彻底清除这么多蚂蚁窝，最好想办法弄台挖机，这么大的工程，完全靠人干，时间就长了！”
正常情况下，修缮河堤是不用挖掘机的，只要加固就行。
方言在工程图上一通指点之后，几个老师傅就麻爪了。
有的白蚁窝比较深，如果仅凭人力挖掘，工程不知道要拖延到什么时候。
在河堤上挖掘，和挖池塘可不一样。
河堤的坚固程度，仅次于古代的城墙。
凡是挖过城墙的都知道，那玩意的坚固程度，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。
如果力气不够，一锹铲下去，几乎就是一道白印子，想要挖塌一段城墙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。
古代打仗的时候，想用挖掘城墙的方式破城，不说绝对办不到，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。
当然，豆腐渣城墙除外。
河堤和城墙差不太多，如果只是用土石简单堆积而成，哪里能经受万亿吨洪水地冲击，恐怕早就溃堤了！
“几位师傅，你们水利局有挖机吗？”
几位老师傅：“”
洪振华众人：“”
过分。
方老三太过分了。
抢人家的工程，用人家的师傅，现在还要借人家的挖掘机
这和借人家的媳妇生孩子有什么区别？
娘的，现在俺们就服方老三，谁当队长都不好使！
正在方言准备继续薅水利局羊毛的时候，张海山派人找到了工地。
“呼呼呼，方队长，方队长，可算是找到你了，赶紧赶紧去县里一趟，张主任有急事要见你！”
来人虽然蹬着自行车，还是累得气喘吁吁，可见事态有多紧急。
“同志别着急，先休息一下，喝点水！”
别人着急，方言可不着急。
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，既然事情已经发生，再着急也没用，不如先冷静下来，才能有效应对。
来人哪顾得上喝水，拉着方言就走。
方言没办法，交待几位老师傅完善工程图，自己骑上自行车，直奔县城而去。
“张主任，有什么事吗？”
现在在单位，方言一般不喊张叔。
这是张海山要求的，容易惹来不必要的麻烦。
张海山丝毫没有和方言客气：“小言，你怎么才来，你们大队怎么回事，连部电话都没装？”
方言一摊手：“我也不知道啊，刚找我们公社的尚主任申请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装上。”
“行了行了，我找人给你装，赶紧回去准备准备，省矿山机械厂支援咱们县的设备很快就要到了！”
“啊？”
方言很是惊喜：“这么快？谢谢你啊张主任！”
方言很聪明，一听就知道张海山顶住了多大的压力。
没听他说是支援新城县的设备吗，可不是支持他尚京大队的。
支持新城县的设备，让老张弄到了尚京大队，即便设备是张海山跑来的，也要经过一番运作，不然很容易被人诟病。
“别废话了，赶紧回去准备，对了，要好好招待人家矿山机械厂的人，别给咱们新城丢人，知道吗？”
方言嘿嘿一笑：“放心吧张主任，你还不了解，我们尚京大队别的没有，就是好吃的多！对了，能不能问一句，都有什么设备啊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