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几天,绿衣就跟着范闲一行人启程前往西南,她平日里话并不多,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马车里,偶尔会从范闲这里,了解一些庆国的风土人情,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。
王启年听从范闲吩咐,一直在留意绿衣的动静,却始终都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可疑的举动。
同一辆马车内,王启年和范闲对视而坐,他们不经意间就提及了突然出现的绿衣,王启年脸上还是有着浓重的担忧:“要我说就不应该让她和咱们同行。
这个女人来路不明,如今距离西南越来越近,一路上翻山越岭路也越来越难走,万一对方在某个荒郊野外埋伏我们,内外提前照应,到时候对我们来说情况极为不利。”
“无妨!”
对于王启年的担忧,范闲淡淡摆了摆手,说话间有几分无所谓的态度:“自古以来只有千日做贼,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,就算我们不让这个女人添加队伍,躲在暗处跟踪我们的人还会想其他办法。
与其整日提心吊胆,不如直接将计就计,首先将这个女人解决,暗处跟踪我们的那些人,他们要想再对我们动其他心思,到时候就得掂量掂量。”
“少爷,外面天色已经黑了,附近几百里都没有城镇,我们今晚只得就地扎营休息了。”
王启年和范闲正在马车里商讨的时候,外面传来高达的声音,范闲听到高达的声音心中一动,起身揭开马车门帘,朝外面望了望。
这会儿天色的确已经渐暗,刚好这边是一处接近水源的山谷,四处没有深夜山林里刺骨寒风,的确是个扎营休息的好地方。
“我们就在这里暂歇晚吧!”
范闲决定今晚就暂时在这里休息,虎卫们立刻忙碌起来,搭建帐篷,生火做饭,绿衣则站在一旁,看着他们忙碌,偶尔会帮着递些东西,显得十分乖巧,看着没有什么异样。
等到简单生火做饭以后,王启年和高达招呼范闲过去吃饭,三人这时围坐在火堆周围,三人捧着晚饭,高达和王启年准备吃饭,可范闲刚将饭碗拿到嘴边的时候,刻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。
“等等!”
范闲赶紧抬手制止王启年和高达吃饭,他眼神在手中的这碗饭上打量了一会,随后发出沉闷声:“这碗饭不对劲,有在面下了药。”
“下药?绝对是那个女人,我们这就将她抓住。”王启年腾的一下站起身来,声音略带笃定:“这个女人已经按耐不住,想要对我们下毒。”
“不要打草惊蛇。”范闲眼神略带凝重,他自幼受到费介传授毒术,世间任何毒药都逃不过他的眼睛,晚饭里的毒药主要以迷倒人为主,没有武功的普通人有可能会被毒死,可对于这些八品境界的虎卫来说,这点儿毒性就不够看了。
况且但凡毒药毒性越大,放在饭菜里越容易被人看出端倪,想要悄无声息将人毒倒的毒药,一般都是没有太强杀伤性,只有短暂麻痹人的作用。
高达按住腰间的佩刀,目光像鹰隼一样扫过营地,最后停在绿衣的帐篷里,说话声音逐渐变冷:“少爷,我这就去把那个女人揪出来,看看幕后主使到底是谁。”
“不着急!”范闲按住他的手腕,指尖在饭碗边缘轻轻一抹,将沾染的饭粒拈在指间搓了搓,鼻尖微动,说话声音淡然:“这是醉仙散,无色无味,服下后半个时辰内便会浑身酸软,真气凝滞,却不会伤及性命。
她用这种毒药,为的就是保险起见,能将我们所有人迷晕,毕竞一般毒性比较强,可让人毙命的毒药很难做到无色无味,容易被人察觉出来,她能这样做,想必同党就在附近埋伏,目的是等我们中招后再一网打尽。”
范闲缓缓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尘土,目光投向绿衣所在的帐篷那边,他压低声音对两人轻声吩咐:“高达,你立刻让虎卫们装作中毒的样子,躺在地上不要动,把气息放弱,尽量逼真一些,王启年跟我躲在帐篷后面,看看她的同党到底是谁。”
不一会儿,虎卫们纷纷倒在地上,四肢抽搐,看起来象是真的中了毒。
实际上在得知饭菜被人下毒以后,虎卫们并没有惊慌,他们每个人都是八品境界的实力,一般毒药他们运转真气就能驱散,没一会儿所有人就将体内的毒药抑制住了。
这时候范闲三人也假装中毒,纷纷倒在地上。
营地里所有人都中毒倒地以后,绿衣才从帐篷后缓缓探出身子,她手中握着青绿长剑,眼神警剔地扫视着营地,见所有人都倒在地上,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,朝着帐篷后的草从吹了一声口哨。
她发出的哨声刚落下,三道黑影就从草丛深处窜了出来,个个身着黑衣,蒙着脸,手里还握着数尺长刀,快步走到绿衣身边。
为首的黑衣人声音沉闷:“事情办得怎么样,都解决了吗?”
“放心吧,李大人。”绿衣收起手中长剑,语气带着几分得意:“药都已经在我刚才打水的时候,下到了做饭时用的水里,他们这会儿全都中了毒,现在一动不动,你这会儿就能除掉范闲这个西南巡察使,不让他去西南任职。”
领头的黑衣人目光投向范闲躺倒的地方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:“好,等杀了范闲,回去以后罗大人一定会重重奖赏我们。”
说罢,他大手一挥,对另外两名黑衣人低声吩咐:“你们去把那些虎卫都杀了,一个不留,我去杀范闲。”
“是!”两名黑衣人应了一声,提着长刀就朝着虎卫们走去。
就在这时原本躺在地上的范闲,忽然挺身站起,朝着四周暴喝一声:“动手。”
话音未落,原本倒在地上的虎卫们立刻翻身跃起,长刀在手朝着几名黑衣人所在的地方扑去。
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绿衣和黑衣人,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中计,范闲等人竞然没有被醉仙散毒倒。
“这怎么可能,我明明看到他们已经吃过晚饭。”绿衣脸上的惊愕表情最为浓重,她想不明白,自己明显已经看到范闲他们吃过了有毒的饭菜,竟然会没有中毒。
三名黑衣人见状也大惊失色,领头的这位李大人反应最快,立刻挥刀挡住一名虎卫的长刀,刚一交手,他就感到自己手腕一震,一股巨力从对方的长刀上载来。
“八品境界!!”
领头的黑衣人没想到自己刚刚交手,就能遇到一位八品境界的高手,好在他自己也是最近刚突破至八品境界不久的武者,面对眼前这位八品高手的挥刀猛击,他倒是没有任何慌乱,运转真气坦然应对。
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,领头黑衣人的武功并不弱,刀法同样刚猛有力,跟这位八品虎卫斗得不相上下。
绿衣没想到自己的计划会败露,脸上闪过浓重的慌乱,她在先前是真切见过范闲身边这些虎卫的实力,每一位都有八品武者的实力。
她们这边除了领头的那位黑衣人,她和剩下两人都只有七品上的实力,正面交手起来,自己完全不是这些虎卫的对手。
虎卫们处理绿衣和三名黑衣人的速度很快,领头的黑衣人还以为只有与自己交手的护卫是八品境界,没想到他手下的两名七品黑衣人刚和这些护卫交手,一个照面就被当场砍倒,瞬间户首分家。
“你们都是八品高??”
黑衣人脸上的震惊掩盖不住,他声音中都带着几分战栗,目光粗略扫过四周,范闲带着二十多名虎卫,刚才仅仅只有四人出手,他手下的两名黑衣人就已倾刻身死。
正在他慌忙招架面前这名虎卫进攻的时候,周围两名虎卫已经挥刀砍上,他还没有格挡几招,转眼间就被人一刀砍翻在地,等他狼狈起身的时候,脖子上已经架上了两把冰凉的长刀。
另外一边绿衣早就已经被两名虎卫控制,脖子上同样架着长刀,脸上早就没有了血色。
绿衣和这名黑衣人被控制以后,范闲从容不迫的走了过来,看着面前的两人,声音冰冷:“说说看,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人,为什么要杀我?”
绿衣满头秀发散乱,脸上都是绝望的表情,却咬牙不肯开口,剩下这名黑衣人也紧闭着嘴,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。
范闲蹲下身,一把揪住绿衣的头发,迫使她抬起头,目光锐利地看着她,说话声音没有半点儿感情:“你不要以为什么都不说,我就查不出来到底是谁想暗杀我,方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,幕后主使人是你们口中所谓的罗大人吧!
既然你们刚才都已经提到了西南巡察使,想来这位罗大人应当和西南地区的世家密不可分,据我所知现在西南五大世家里,就有一位是罗家,应该和指使你们过来刺杀我的人牵连颇深吧!”
绿衣的身体微微颤斗了一下,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,她知道方才自己说的话范闲都听到了,这会儿反倒是有些破罐子破摔:“你既然都已经听到了,那还有什么好说的,我们的确是西南罗家派来的人,目的就是不让京都派去的官员染指西南地区,推行什么所谓的改稻为药政策。”
“你倒是爽快,没有藏着掖着,说的直接了当。”范闲饶有趣味的瞥了一眼面前的绿衣,他以为自己还需要经过一番严刑拷打,这个女人才会开口说实话。
绿衣这会儿知道自己活不下来,彻底抛弃了畏惧心理,说话干练果断:“我知道你想问幕后主使,就算你知道了幕后是罗家又有什么用,上千年以来西南都是几大世家的地盘,哪怕你是陛下任命的西南巡察使,难不成真以为你到了西南地区就能斗得过几大世家?
我们只是第一次暗杀,等你再过半个月到了西南地区,彻底进入了四大世家的地盘,就算你身边有这么多八品高手保护,他们都会想方设法除掉你。
西南地区几十万百姓听从的都是五大世家,除非朝廷派遣大军罢免世家权力,否则无法改变这种情况,你识趣的话还是赶快回去,不要白白丢了性命。”
“绿衣说的对,你一个京都来的世家公子,哪里懂得江湖险恶,西南地区一千多年都是几大世家掌控,不是没有道理的事情,背后牵扯的利益繁琐复杂,你们根本无法破局,就算最终侥幸保全性命,到头来免不了灰溜溜返回京都。”
这名黑衣人看到绿衣已经全部交代,他这时候也变得有特无恐,想着自己是西南罗家的人,几大世家早就已经暗中商量好了,等范闲到了西南地区,就会遭到四大世家的联手抵制。
到头来这个京都的贵公子,这场西南任职无非就会变成闹剧,就算范闲身边有二十多名八品高手保护,生命安全可以得到保障,可是遭到西南世家联手抵制的范闲,任何政策都推行不下去。
范闲看着一旁的黑衣人还在聒噪,目光中闪过一丝狠辣,举起手中长刀,但见一阵刀芒闪过,正在说话的黑衣人声音戛然而止。
紧接着黑衣人的脖颈处就喷涌出一股鲜血,黑衣人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,最终彻底没了生息。
“实在是聒噪,陛下这次派遣我前往西南,授予我西南巡察使的职务,只要是在总督以下的官员,我都有先斩后奏的权力,既然你上赶着找死,那我就不客气了。”
范闲反手在一具尸体的衣服上,抹干净长刀上的血迹,声音冷厉的开口说着。
现在有一个愿意说出幕后主使的绿衣已经够了,剩下这名黑衣人的死活已经不重要,既然对方一直聒噪,自己满足对方找死的想法那也没有多么麻烦。
范闲这时将目光转向绿衣,眼神注视着对方,说话声音平静:“这么说来,你既然是西南罗家派来的人,那个东夷城剑庐的身份,应该也是假的吧!”
“是假的,那又怎么样。”绿衣没有狡辩,反倒是直接承认自己伪装了东夷城剑庐女弟子的身份。
“好!”
范闲脸上笑容更盛,他就喜欢跟明白人说话,再次缓缓开口:“前几日,北齐锦衣卫策划破坏夷陵城军粮船,背后应该也是罗家和北齐暗中勾结,妄图破坏我庆国北伐大业的行为喽!”
“北齐锦衣卫破坏军粮船确有其事,当时我们也是偶然撞见了北齐暗探的谋划,这才想着利用通风报信的方法接近你,然后在今天对你们下毒进行暗杀,罗家还犯不着和北齐互相勾结。”绿衣脸上闪过一抹不屑,矢口否认西南世家和北齐暗中有所勾结。
“想来你们也不会认罪,但是要想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。
既然你们敢在陛下进行北伐大业的时候,暗中和北齐勾结,妄图破坏庆国军粮船,果然是罪大恶极,快说,你在北齐那边当的什么官。“
范闲眼神里的笑意更浓,不管真假,他都要坐实西南世家暗中与北齐勾结的事情,否则去了西南地区处理这些世家都没有理由,现在有了这样一个天赐良机,他又怎么可能轻易错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