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妍没理会沈烽的得意和林杰的抗议。她转向那个低着头的柳月薇，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指令：“妹妹，” 她顿了顿，“今天你和林总好好逛哦。”
妹妹立刻抬起头，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、无比幸福的笑容，用力点头：“嗯！姐姐！我会和林杰哥哥好好约会的！”
林杰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，再由青转黑。他看着那个顶着柳月薇脸、却用着妹妹灵魂对他傻笑的东西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，他下意识地想后退，想拒绝，想用他所有的专业知识论证这有多荒谬。
但江妍没有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。
她甚至没有看林杰那如同世界末日般的表情，只是极其随意地抬起了右手，对着林杰和妹妹的方向，五指如同拂过琴弦般，轻轻一划。
嗡！
一道边缘流淌着幽冷白光的虚空门瞬间在林杰和妹妹身旁撕裂空气，门后显现的，是某个高档商场僻静角落的景象，柔和的灯光和远处模糊的人声传来。
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猛地从门内传来。
“不——！！！”林杰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呐喊，身体就被那股力量狠狠拽起，他手中的平板脱手飞出，哐当一声砸在地板上。他像个被丢出去的破麻袋，和金丝眼镜一起，毫无抵抗之力地被吸进了那片白光之中。
“林杰哥哥！等等我！”妹妹发出雀跃的呼喊，带着柳月薇的身体，也毫不犹豫地、甚至有些急切地跟着扑进了那道虚空门。
白光一闪。
虚空门瞬间闭合，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餐厅里，只剩下江妍和沈烽。
沈烽脸上的得意笑容简直要咧到耳根，他搓着手，几步就跨到江妍身边，身体因为兴奋而微微前倾，眼神灼热地盯着江妍：“妍妍！我们现在去哪约会？烛光晚餐？看电影？还是…” 他眼中闪烁着危险而兴奋的光芒。
江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，阳光透过落地窗，在她完美的侧脸上投下长长的睫毛阴影。她没有看沈烽，目光平静地投向窗外明媚的天空，声音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慵懒和冰冷：
“急什么。” 她微微侧头，红唇勾起一个足以让沈烽心跳加速的弧度，“时间…还很多。”
她伸出手，沈烽立刻像得到主人召唤的大型犬，迫不及待地一把抓住，紧紧握住。那粗糙宽厚的手掌包裹着江妍微凉纤细的手指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、病态的占有欲。
江妍没有挣脱，任由他握着，迈步走向门口。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，发出清脆而稳定的回响，如同敲响这场专属于两人的、带着血腥气息的情人节序曲。阳光洒在他们身上，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冰冷与黑暗。
餐厅里，只有林杰掉落在地上的平板，屏幕还亮着，无声地证明着刚才那场荒诞的“礼物派送”。
晚上八点整。
郊外别墅客厅的暖光被一道无声撕裂的幽白光芒打破。虚空门凭空出现，边缘流淌着冰冷的能量。
林杰几乎是踉跄着被推了出来，脚步虚浮，脸色惨白如纸。他平日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凌乱地搭在额前，昂贵的西装外套皱巴巴的，领带歪斜。他像是刚从战场上溃败下来，失魂落魄。
紧随其后的是柳月薇，或者说，是顶着柳月薇躯壳的妹妹，她走进来的姿态带着一种完成任务后的轻松，脸上依旧是那甜美的、属于妹妹的笑容，与柳月薇成熟的脸庞格格不入。
林杰一踏入客厅，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。他猛地摘下鼻梁上歪斜的金丝眼镜，用指关节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，喉咙里发出崩溃的、近乎呻吟的哀嚎：
“完了…完了完了完了！”
他重复着，声音带着劫后余生般的颤抖和巨大的社死恐惧，“大家都在传！整个商场！都在传我和柳月薇在一起了！手拉手！还…还给她买那个该死的兔子玩偶！”
他猛地抬头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，看向沙发方向，“完了！我的形象！全毁了！彻底毁了！” 他像是看到了世界末日。
“噗——哈哈哈哈哈哈！” 回应他的是沈烽毫不留情的、震耳欲聋的爆笑。
沈烽整个人陷在沙发里，一手捂着肚子，一手狂拍着大腿，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，身体因为剧烈的笑意而不断抖动。“林总！林大总裁！哈哈哈哈！跟柳月薇约会！手拉手！还买兔子！哈哈哈哈！这他妈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！没有之一！哈哈哈哈！”
他笑得喘不上气，还不忘对着林杰竖起大拇指，“牛逼！林总！你牛逼！”
就在沈烽的狂笑和林杰的哀嚎交织成一片时，客厅中央的柳月薇身体猛地一晃。
她脸上的甜美笑容瞬间凝固，随即扭曲成一个极其痛苦的表情。柳月薇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，软软地向地面瘫倒。
与此同时，一道半透明的、穿着lolita裙子的虚影，妹妹的本体，如同挣脱束缚般猛地从柳月薇倒下的身体里弹了出来，那虚影在空中剧烈地扭曲、波动，仿佛信号不良的投影，最终才勉强稳定下来。
妹妹的虚影悬浮在半空，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难受，她用小手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裙子，声音带着强烈的委屈和抱怨：“姐姐！柳月薇的身体…已经彻底坏掉啦！根本没法支撑了！” 她的小脸皱成一团，语气嫌弃无比，“主要是我待在里面…恶心！难受！浑身都痒！像爬满了虫子！我再也不要进去啦！” 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，朝着江妍的方向飞去。
江妍平静地看着倒在地上面色青灰、彻底失去生机的柳月薇躯壳，又看向飘到自己身边撒娇告状的妹妹虚影。她伸出手指，极其轻柔地点了点妹妹的额头，声音带着一丝安抚：“委屈你了，好妹妹。”她的目光扫过那具失去价值的容器，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，只有对资源损耗的确认。
沈烽的笑声终于稍微收敛了一点，他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，看着地上的柳月薇，又看看悬浮的妹妹，摸着下巴，难得地露出了思考的神色：“唉，新的容器…这玩意儿上哪找比较好啊？总不能真继续让妹妹顶着这身皮晃悠吧？看着就晦气。”
而林杰，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形象崩塌危机中，对眼前发生的容器报废事件充耳不闻。他抓着头发，在原地焦躁地踱步，嘴里念念有词：“完了…明天公司…董事会…那些老家伙的眼神…秘书肯定也知道了…怎么办…我的一世英名…”
江妍看着林杰那副天塌下来的样子，终于有些不耐烦地蹙了下眉。她抬起手，对着虚空极其随意地一拂，动作轻描淡写得像在掸灰。
“行了行了，”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敷衍，“别崩溃了，林总。”她的目光平静地看着林杰，“这就把你光辉伟岸的形象调回来。”
随着她话音落下，林杰只觉得一股无形的、极其细微的波动扫过自己的大脑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拨动了一下。同时，他敏锐地感觉到，周围的空间似乎发生了某种极其微妙的、难以言喻的变化——
仿佛某些关于“林杰和柳月薇手拉手逛商场”的既定事实，正在被无声地抹去和覆盖。
“改一下那些路人的记忆而已。”江妍轻描淡写地补充道，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，“现在，除了我们四个，没人记得你今天下午和谁在一起，做了什么。” 她的能力，如同最高权限的橡皮擦，轻易擦除了林杰的黑历史。
林杰猛地顿住脚步，脸上的崩溃瞬间凝固，随即被巨大的惊愕和难以置信取代。
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，又看了看江妍那平静无波的眼神，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涌了上来，随即是更深的、对江妍力量的敬畏和一丝后怕。
他长长地、极其用力地吐出一口气，仿佛要把肺里的浊气都吐干净，这才重新戴上眼镜（虽然还有点歪），试图找回一点往日的冷静。
“妍妍…” 林杰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一丝残留的委屈，他推了推眼镜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，“下次…下次别整这出了…”
他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地上柳月薇的尸体，又飞快地移开目光，仿佛那是什么污秽之源，“虽然…和妹妹约会很好，”他艰难地补充道，试图表达对妹妹的安抚，“但…但至少…那得是妹妹…” 他强调着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生理厌恶，“柳月薇那脸…我看了都烦。”
江妍看着林杰那副终于冷静下来、但依旧心有余悸的样子，又看了看飘在自己身边、因为林杰说“和妹妹约会很好”而开心地转着圈圈的妹妹虚影。
她极其罕见地，微微耸了下肩，红唇勾起一个极其细微、带着点敷衍和安抚意味的弧度，声音轻飘飘地响起：
“好吧好吧，” 她像是哄着两个闹别扭的孩子，“我错了。”
客厅里，暖黄的灯光下，沈烽看着地上柳月薇冰冷的尸体，又看看被安抚好的林杰和开心的妹妹虚影，最后目光落在江妍那漫不经心的侧脸上。他咧了咧嘴，没再说什么，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对江妍这种近乎神只般随意拨弄现实力量的、病态的迷恋。
情人节的风波，似乎在这句轻飘飘的“我错了”中，暂时画上了一个诡异而冰冷的句点。只有地上那具彻底失去价值的容器，无声地诉说着这场荒诞礼物背后的残酷代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