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澈看着他颤斗的手指几乎捏不住纸张，喉咙里挤出几声破碎的哽咽。
堂堂副处级干部，竟被逼的当场落泪？
这得多大的委屈啊！
可这还真怪不了杨澈，毕竟说到底，他对公安局的管理肯定是有问题的，并且他也的确失责、渎职。
“杨县长”
桑彦昌硬着头皮开口：“要不咱们先开干部大会吧。”
“关于翟旭的免职问题还是得等冯书记从市里回来。”
毕竟冯宝川不仅是县委书记，还是人大主任。
关于人员任免的事情，肯定是要经过他的。
再者，翟旭的结果都已经注定了，就算是让他保留副县长职务那他手中的分管的领域得全部交给杨澈。
那他不可能当吉祥物吧？
那其他副县长的分管领域中同样也是要分职权给翟旭的。
基于这一点之下，翟旭肯定是要被倒楣的。
“也好。”
杨澈站在大礼堂的宣誓台前，左手按在宪法上，右手握拳高举。
他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，字字铿锵：“我宣誓：忠于宪法，维护宪法权威，履行法定职责”
县委办接到市委办文档之后，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各部门负责人参会。
干部大会是很有必要的，说的难听一点，就是让他们认识认识新任职领导，免得以后冲撞了对方。
当然，更深层次的原因肯定也是有的。
台下。
盛正豪眼角细密的皱纹里藏着审视，象一只老猫在打量误入领地的外来者。
“杨县长年轻有为啊！”
宣誓仪式结束后，桑彦昌热情地握住杨澈的手。
“童市长派你来，真是给我们上原县送来了得力干将！”
恰到好处的热情，却又在即将过度前及时收住。
这种分寸感，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手才有的本事。
杨澈心中冷笑一声，对于对方的这些小动作他心里跟个明镜似得。
他也比谁都清楚，上原县就是一滩浑水，恐怕没有这么好搞。
要是好搞，童市长都亲自下场了，也不会让他带着政治任务下场。
“桑县长过奖了，我是来学习的。”
杨澈微微欠身，目光扫过冯宝川身后的县委常委们。
每个人的表情都象是戴着一张精心制作的面具，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象是用尺子量过。
带着职业化的微笑。
当然，更多的是在苗子敏的面前刷眼熟。
如果能被组织部看上，进入候选人名单或者考察串行，那就代表着他们有机会更上一步。
更重要的是从上原县这个浑水里抽身。
桑彦昌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：“应该的！盛书记会全力配合你工作。”
他转头对盛正豪道：“正豪同志，杨县长初来乍到，你要多关心啊，毕竟是你们公检法系统的。”
盛正豪，县委副书记兼县政法委书记，正儿八经的县三号人物。
资料中，这可是个两面三刀的人物！
盛正豪上前，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：“杨县长放心，县局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见面会。不过”
他话锋一转：“最近信访积压案件比较多，可能要辛苦杨县长了。”
杨澈眯了眯眼，信访工作通常由常务副县长分管，盛正豪这话明显是在给他安排工作。
“信访工作确实重要。”
杨澈不紧不慢地说：“不过童市长特别强调，当前首要任务是整顿公安系统。盛书记，您说呢？”
盛正豪脸色一僵，没想到杨澈会直接搬出市长。
会议室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。
冯宝川适时插话：“工作要一步步来嘛！杨县长先安顿下来，具体分工我们党组会再议。”
随后，苗子敏代表市委组织部传达了一下要求，基本上都是老一套内容。
会后就很简单了，送苗子敏上车之后，苗子敏便直接离开返回青江。
走出会议室，杨澈深吸一口气。
秋日的阳光照在脸上，却驱不散他心头的寒意。
刚才短短十几分钟的接触，他已经感受到一张无形的大网，从上到下，从县委到县局，盘根错节的关系网。
“杨县长，这边请。”县政府办的小李躬敬地引路。
县政府大楼建于九十年代，走廊狭长昏暗。
杨澈的办公室在三楼最西侧，位置偏僻不说，门口连个副县长办公室的牌子都没有。
推门进去，办公室约二十平米，一张老式办公桌，皮椅上的裂纹用透明胶带粘着。
贫困县是这样的
最离谱的是，桌上的电话机连拨号音都没有，线路明显被切断了。
小李面露难色：“这我马上联系后勤”
杨澈冷笑一声，神色中都带着冷笑之意。
“不用了，你先下去吧。”
小李如蒙大赦，赶紧退出办公室。
杨澈站在窗前，望着楼下院子里来来往往的公务车，嘴角浮起一丝冷笑。
这种小把戏，他在市委办见多了，给你个下马威，让你知难而退。
杨澈掏出手机，拨通了童镇岳的电话。
许久后，电话才接通。
“领导，我已经到了，刚开完干部会议。县里给了个特别招待。”
电话那头，童镇岳的声音带着冷意：“意料之中。记住，你现在是副县长，该硬的时候别软。”
挂断电话，杨澈打开笔记本，开始梳理思路。
第一步，必须尽快掌握县公安局的实际控制权。
杨澈的笔尖在笔记本上重重顿住。
还没等他写什么，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，他反手合上笔记本时，办公室门已被推开。
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刘成海带着一身烟味闯进来，警服领口歪斜地敞着：“杨县长，城关派出所刚出警情！”
“幸福家园工地三十多个农民工把开发商围了，举着血书要跳楼！”
杨澈的目光扫过时间。
14:25。
距离他宣誓就职刚过四十分钟。第一把火来得比他预想的更迅猛，也更肮脏。
“信访办的人呢？”
“说在县委开会。”
“分管副县长呢？”
“翟副县长请假了。”
“政法委盛书记总该”
“县里开扫黑除恶推进会。”